爱上你.情非得以       作者/高山流水楊凡   编辑/蓝天白云       我是一个叫舒的年轻女子。不是很美丽，却看起来清新。不是很有才情，却喜欢写可以发表在杂志上的精炼文字，可以渲染人人称道的画。    刚大学毕业的我，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我基本没有积蓄，但是，也没有欠什么狗肉帐。日子一般般，却也乐得逍遥。 我的城市是个财富遍地的黄金市场，有钱人随便用手一碰就是。二零零五年十月，为了逃避一场突如其来而无法应对的财富婚约，我匆匆地联系了一家画馆，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北方城市。       现实中的画馆与想象有着太大的反差，但既来之则安之。微微叹息之余，我时常在下班之后一个人坐很长很长时间的地铁，漫无目标地消磨时间。这个偌大的北方城市繁衍着很多新兴事物，一点也不亚于我那繁华浩荡的南方都市。路边，制作陶瓷的艺人，抱着吉他自我陶醉的流浪歌手，弹着二胡戴着小圆墨镜的男人…… 很多时候，你根本想象不到，一个本可以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却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的举动而产生无止境的纠缠，比如我和那个自我陶醉的流浪歌手。这个极具霸气风度的时尚男子，这个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在人流如织的街头边弹边唱的洒脱男人。         一个黄昏，我依然穿越滚滚的下班人流去赶地铁。可是，我却没有赶上最适时的那一班。在打算放弃乘地铁的那个瞬间，我缓缓向流浪歌手走去。依然是地铁边，略长的稍具艺术气息的头发。全身上下都很俗，一套这个时代最具艺术家造型的棕色大头优革鞋子，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干净的牛仔上衣很宽松地敞开着，被风吹得扑扑扇扇地飘遥……在深夜的城市街头，尤显单薄。       他好象并没有注意到我，依然自顾自地弹唱着，似乎很陶醉。吉他惆怅的旋律凄婉地飘荡着，忧伤得近乎于美好。我侧着身子打量他，像在欣赏一副构思巧妙的画。男人少有的白皙肤色，因陶醉而舒展得很平坦的眉毛似乎是画家的浓重一笔，轮廓分明的面孔像是用画笔勾勒的线条，稍显大的嘴却也和五官搭配得是那么地恰到好处……    我突然有一种想吻他的冲动，这样的男人很适合做我的人体模特。可是，我居然没有告诉他，只是静静地听他浑厚低沉的歌声，这样的声音似乎很值得依赖。     我在他身边坐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的时候，他终于扭过头来看我，眼神里除了飞扬跋扈的霸气，便是清冷盎然的傲气。但是，还有一丝被风轻轻一吹便可以溜掉的淡淡笑意。我感觉，自己在刹那间便喜欢上了这个男人，这个冷傲清高的流浪歌手。     过了许久，他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裤子后面的灰尘。然后，眼神黯然而浓重地看了我一眼，径自走了。我内心一阵失落。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拉住他，告诉他，你做我的人体模特吧。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我站在原地，看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这个陌生的流浪男子，在一瞬间，居然占据了我的心。     依旧是画画，然后坐那列可以消磨时间的地铁……悠闲无聊的日子，水一样在我的指尖流逝！再也没见到那个流浪歌手，我想，他是转移了阵地，还是出了什么事？我不止一遍地想，当初怎么没有拉住他！ 二零零六年三月，花红柳绿，草长莺飞。我的心像终于见了阳光的花一样，轻轻地舒展开放，似乎早已忘了那俗得无地自容的婚约，忘记了自己为何来这座北方城市。     我的人体模特是个身材很棒的女子，她的艺名叫萱，我们一直配合得很好。萱是那种愤世疾俗的清高女子，在很熟悉之后，偶尔也会跟着我去坐地铁，或者购买大包的零食和颜料。但是，我们很少吃零食，我不让萱吃，因为她要为我作的特色画保持身材。我自己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于是，我们常常看着那些零食一天天变质。然后，丢掉。 我们的画室里挂满了萱的人体速写，各种各样的神情，千姿百态地撒满了我那米黄色的墙壁。我喜欢看萱，她的美丽只有用来作画和欣赏。每当萱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找到了另一半的幸福错觉。我想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依赖下去。     五月，本来有假期可以消磨。我一改老是单独出行的习性，准备拉她一起出游。然而，萱却出事了，她因感情事故而自杀。我怎么也想不到，有着如此美丽身段的女子居然会去自杀，竟然是为了感情。感情，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一遍一遍地审视，感情却是一段谁也无法掌控的悬谷旷涯，我们随时都可能为之坠落。     最意外的是，萱居然睡在我们合作的画室里，海藻般的头发披散开来，乱得风情万种，依然是赤裸而修美的身体，我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一个永远睡去的女子。她真的睡在我们相互依赖的画室，这并不意外。     在安置遗体时，我在萱的手心里看到了错综复杂的掌纹，那是一团乱得一塌糊涂的宿命。一个贱命的美人胚子。在她那美丽的身体将被抬出时，我拦在了门口。我说我要给她画一副画，最后一副。院长父亲般慈善的脸闪过一丝意外，他点了点头。     那具冰冷的美体，再也没有活力去摆出各种婀娜的造型。我认真地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用“心”。我感觉很神圣，我在对一个美丽的生命进行着最后的终结。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终于画完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想起那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我一个激灵，立马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不顾院长惊异的眼神，逃了似地离开了这个屋子，虽然我觉得这样对萱有点不仗义。     不觉间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铁口。似乎早对流浪歌手的出现不再抱任何希望，可我分明听到了吉他声，依然是忧伤洒脱的音符。回头的瞬间，只有我目光中的惊喜，他的眼神依旧是伤，凄凉得义无返顾。这是我一个人的心事，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愿意去相信一个陌生的白领女子会对他一个流浪歌手感兴趣？     当我故意以很不修边副的状态席地坐在他身边时，他的眼中“哗”地滚出了一滴泪，重重地砸在吉他上，乱了音符。他为什么会这样？这个感情丰富的男人，他应该有更为丰满的生活。不能再让他消失掉。     我拿了面巾纸很小心地为他拭去泪水，他意外地俯过身子来看我。不，应该是端详，很认真很小心地端详。我们的目光遇在一起，两张同样年青的脸顿时红得像张大千的幸福泼墨。好久没有这样了，形形色色的男女人体艺术走笔，早已没有谁可以让我为之羞涩。     然而，他却向我伸出了手。原来是我的多情，他并不是看我，而是在看我手中的画——我居然还握着画给萱的人体画。看着那张年轻美丽却早已没了魂灵的脸，我把画递了过去。他的脸瞬间朝气蓬勃，眼中写满了欣赏。     我突然很后悔让他看到这副美丽的画，这个旖旎的女子。她有着魔鬼般的身姿，她的遗笑娇羞而诡异，可以勾住一个人的灵魂。然而，我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没有必要去和一个已经永远睡去的人计较。我嘲笑着自己，狭隘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美丽的事物，谁都喜欢，何况是一个年青异性的身体。     他没有说话，抱着心爱的吉他开始弹奏，一边动情地唱水木年华的《在他乡》，然后，泪水滑落下来，打在他花一样繁盛的唇上。我突然很想吻他。一个陌生的才情男子。     这一次，我真的向他发出了邀请：“做我的人体模特吧！”说是邀请，可是我惊异地发现，我的口气更像是命令。他丝毫不感到意外，眉结因抬头幅度太大而变得凝重。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怔怔地站在那里睁着大眼睛木然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他什么也没有说，嘴轻轻地紧崩了一下，起身，把吉他放进袋子。转身，毫不犹豫地拉着我开始走路。去哪里？我疑惑地问他，却并没有挣脱的意思。他仰起下颌微微向我示意，我带他直接回到了画室。甚至没有介绍给院长。     走进画室的瞬间，我听到“咣啷”一声脆响，他怀里的吉他应声落地。是萱，是我米黄墙壁上那大副大副萱的写真撼动了他。我的心一阵剧痛，不知道为什么。     尽管艺术不与色情对等，但作为一个人体模特，跨出第一步还是相当难的。而他，在我说“准备开画”之后，则很从容地腿下了衣服。一具美丽的男性躯体就那样张扬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很标准的身材，一点也不亚于我的萱。我用了最短的时间，却画出了最出色的效果。在院长肯定的目光中，他成了我的固定模特，我们画馆的长期合作伙伴。 终于知道，他的名字叫聘嵊，一个从家里悄悄走出来的男子。他有美丽的未婚妻，有西装革履且稳固敦实的饭碗，有小有名气的辉煌过去…… 他说，舒，你知道吗？萱真像我的未婚妻。一个很可爱却显得冷竣的高挑女子，很好的身材，很美丽的脸……此刻，这个对我始终冷竣的男子，突然地温柔。因为他在说他远方的未婚妻，以及美丽冷漠的萱。我的表情复杂得可以与几何图形相媲美。感谢画室的灯光，它的昏暗遮掩了我的脸，挡住了我的感情。      有时候，聘嵊也会悠然地拿起画笔，而他随意的勾勒却也往往显得生动无比。我想，也许那是因为我对其蕴涵了爱在里面，所以，看什么都顺眼。和他在一起，我的生活突然间就鲜活无比，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一种幸福错觉。     知道了关于他的很多，却始终不知道他本来的职业、城市以及为什么要出来。但我确信，他是个很有才情的男子。有他在身边，我始终可以告诉自己，你是幸福的。他陪我枯燥地生活着，我们很少有活动，除了聊天和工作。而话题，往往是关于宣，那个已经永久沉睡的女子。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们总在工作的间隙不断地深情对视，偶尔也拥抱，但亲密程度只是到接吻。这严重地影响到我作画的水平。然而，我仍然是快乐的，因为有聘嵊在我身边。终于，院长严厉批评了我。他说：“周纤舒，你这段时间怎么了？你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聘嵊。我说，我会努力的，这与聘嵊无关。 那天晚上，我和聘嵊天南海北地聊天到很晚。然后，我们吃东西，拥抱，接吻，只是到接吻。我们都是成熟的人，却一直把持着最隐秘最默契的纯真。我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聘嵊温柔地拥抱我，然后送我到门口，他说：“舒，其实你不该是这样的生活，你会枯萎的，这样没有适合你的阳光。”走的时候，聘嵊再次依依不舍地拥抱了我，他的吻铺天盖地。我以颤抖的热情回应着，从来也没有如此幸福。     第二天早上，聘嵊没有过来开晨会。我去他的房间，他却一直不开门，后来，我找来了备用钥匙，却见已是人去楼空。我的心瞬间坍塌，怎么会这样？原来，很多美到极致的幸福只是最后的告白。昨晚那依依不舍的拥抱与热吻只是美丽即将逝去的征兆。只是太甜蜜，于是被我忽略。唯一一次的真实幸福，也只是借以回忆的错觉。     留下的字条，是聘嵊女子般娟秀的字体，第一次看到他写的字：舒，我亲爱的，我之所以就这样走了，是因为不想欠太多的债。昨天无意间看到你的专栏，忧伤而旖旎的文字，你是一个如此有才情的女子。我喜欢你，但我们不可以轻易去相爱。如果你是为情而逃，那么你也回去吧！我们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的亲人。这居然是他写的，聘嵊，我的聘嵊，一个曾经坐在街头的流浪吉他手。他去了哪里……他是我的谁？    二零零六年九月，我不顾院长的挽留，辞职离开了这个北方城市。我要听我喜欢的男子的话，尽管我也许再也没有办法去喜欢他。 回到那个几经逃离的南方老窝，是依然亲切的面孔。没有人提婚约的事，也许那婚约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我在一家杂志作插画设计，无忧而幸福。只是，我依旧不可竭制地想念着聘嵊，那个早已人海茫茫的男子。    二零零七年四月，我在街上晃悠了一天，买了很多漂亮的小玩意儿。路过新华书店前门，一个名家在那里签售漫画册。长长的红色宣传条副上，聘嵊的名字赫然入目。我怔怔地站着，手中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    远远看去，聘嵊的笑依然是那么地蓬勃，因成功事业的衬托而愈显英气。从路人那里，我才知道聘嵊是华北地区很有名气的漫画家。他会画漫画？聘嵊真的会！我惊异地张了张嘴巴，觉得自己的敏锐当初一点也没有起到效果。二零零五年八月之前，聘嵊在他的北方小城已是家喻户晓。之后到二零零六年十月之间的作品却是一片空白。空白里写满了流浪，画满了我们走过的路。    我站在距他不近不远的地方，犹如隔着一片海，他是我盛开在彼岸的诡异花朵，可望而不可及。    我就那么痴痴地站着，直到他签售结束。工作人员帮他收着场子，他优雅地起身，微微整理一下衣着。然后，很有风度地穿越人群，经过我身边时，他轻声提醒：“这位小姐，你掉了东西。”然后，我的聘嵊，他从我身边擦了过去……     我正欲微微张开的前仰着的嘴，就那样止住了……欲说还休，未语泪先流。我的泪水滚落一地，似梦似醒又不是。我的聘嵊，他叫我“这位小姐”？！我的聘嵊，他不认识我了？！我的聘嵊，他没有再给我一次幸福，哪怕只是错觉！     漫漫人生，如画笔悠悠荡过。滚滚红尘，你来我往总错过。如果有来生，聘嵊，请深情地牵起我的手，用你的温柔风度。然后，俯在我耳边霸道地说：“舒，让我带你走！”     心缘家园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