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无论如何想不到,我有九个兄弟姊妹。真的,我才三十多,却象来自于上个世纪。
我总是在思考“家”这个字。“家”是什么?家是一个大厦,是一个尖头宝盖下,错综的一条主脉和它溢出的乌七八糟的腿。
我不是最小的那条腿。我是老八,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在姐妹中横排是五,故小名老五。这个五妹夺取了我小时吃奶多些的权利。她竟吃到八岁!这也是如今我看起来傻乎乎,没有她聪明伶俐精明干练的所谓发育不良的借口。我比她大三岁,我却象虱子看虮子一样的把她看大。大人们都下地做活去了,饥饿的小妹哭哭啼啼,没办法,我背着她行走在临近我娘干活的地里的小胡同,朝着娘的方向大喊:娘啊,你家老五吃”妈妈”。那声音既无力又无奈,象是喊又像是哼哼地唱。即便是如今,我依然能原声再现。
那日和三姐说起小时侯的话来,原来三姐也有一肚子话要说。我只记得两件事和三姐有关。一件是三姐为我剪镯子。那时三姐带我去打菜,在一贾姓坟地旁,有人在浇地,红的绿的蓝的电线吸引了我,三姐说,等着,我给你剪镯子去,结果,她被电到了。或许是三姐命大,同去的伙伴把她拉下,三姐说当时她的手都瘪了。我是记不太淸了,只记得三姐倒下了,镯子没戴成,心里有点遗憾。那时三姐有十来岁,我也就四五岁。穷困和无知让我们险些付出生命做代价。
另一件事是小时我和三姐去游泳。说是游泳,根本不是什么游泳池,一场雨过后,大坑里积满了水,农家的孩子便把它当成戏水的乐园。三五成群,或是白天,或是黑夜,在泥水里玩耍。白天是男孩子的天地,他们光着屁股,拍打着水面,竟不知不觉中学会“狗刨”!所以他们可着劲地炫耀,可着劲地乱闹。我们女孩子是不可能和他们一同耍的,大多时间是躲在大树后面,偷着看,偷着捡“落风笑”。这样盼着,太阳落了山,男孩们累了,回家了。几个女孩子才悄悄地下到水里,月色下释放压抑与渴望了一天的激情。三姐肯定去,大姐叫她“水鸭子”的,她带着她的小尾巴—我,以最快的速度交代好她所谓的安全策略,然后把我往水边一放,她就疯去了。我一个人,在浅水边,手摁着地,仰起我的小脸,也学着姐等“大人”的样子打扑腾。也是好不快活!突然,我大哭了起来,因为我感觉腿部一阵钻心的疼痛。三姐慌慌地上来,她知道大事不妙,拿起凉鞋,照准我的大腿内侧一顿抽打,果不其然,一条好长的水蛭!我们叫它“大瓦皮”。它吸人血,且钻进肉中不出来,姐姐说只有通过大打一通才能弄出它来。不知是它惧怕姐的威力,还是真的把它打疼了,总之,它出来了。望望被三姐打得红通通火辣辣的我的腿,我感觉三姐很有魄力,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我觉得我也很坚强。或许姐她再用点力,我也能挺住;又或许,不弄出它来,我可能死掉呢?不疼!
三姐咯咯地笑了,这个三姐,险些葬送了我一代文豪的性命!
编辑/知音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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