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买了一件羽绒上衣，做工精细，式样新潮，穿上去挺抬举人的。美中不足的，是对襟的拉锁的下开口上到了最下面，还不是那种上下都可以拉上和打开的双拉拉锁。这穿上的时候，就不很方便了：只要拉上它，下面就被拉死，哈腰做事不方便，有些“裹裹拉拉”的；不拉吧，东北的气候，可让人有些“冷訾辛阚”（谐 “冷刺心坎”）噢！真正防寒用的羽绒服，可不能像经常散着怀儿的夹克外套那样穿哦！怎么办？最好是能把拉锁向上移个四寸五寸的，给下面留下一个开襟。

      这看来并不算很复杂的事儿，可要让我自己来做，我还真做不了呢！不要说做，就是拆，我都无处下手。去几家服装店，人家说我们这只接做新衣服的活儿，没有拆拆修修的业务。这，无论你说好说歹、肯花多少钱，人家就是不收，你还能有什么“辙”？！结果是买了一件新衣服，在天冷的时候，楞是不能穿，心里真的很郁闷！

一天，去我家附近的一家商场，在由二楼上三楼的楼梯的“二楼半”处，竟发现了一个做缝纫零活的小摊儿，我心里忽然燃起了一线希望：“也许他能帮我解决问题吧?”我心里想。在问及他能不能为我改动拉锁时，果然，他不负我所望，不假思索地说：“能，你拿来吧”。

我很快就回家取来，交给了他。

“我什么时候来取？”

“如果你不是特别忙的话，你稍等一会儿就可以取走。我现在手头没有太紧的活儿，马上就给你做。——我不会让你等太长的时间，最慢的话，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的。”他说得很有把握。

“好，那我就在这等。”

我坐在他递给我的小“马扎”上，看着他小心地把拉锁拆下，清理掉线头，在征求了我的意见之后，剪断，放到了合适的位置，又麻利地重新扎上，最后，把大襟抻了抻，轻轻地用熨斗熨了一下，就算完了事儿。哎，你还别说，他的手艺还真的不错呢！那拉锁就像是原装的一样，看不出来一点改动的痕迹。

他让我穿一下试试看合适不？

“噢，蛮好嘛！”我试过之后说，心里真的很满意。

我问他手工费是多少？他爽快地说：

“你照量给吧。”

我翻了一下我兜里的零钱，总共是13元另几角，我把那13元纸币都给了他。他留下了10元，把那零的3元退还给了我，推辞说：

“10元就不少了，我不过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也没搭什么料，——非要说用料了的话，也不过就是几米线罢了……”

我坚持给他13元，我说：

“技术就是成本，你的手艺能这么好，这需要不少智力投资的。和你说，我是中学老师，我如果业余时间去别处讲课或办班，一个小时也能挣五六十元呢！我知道学技术和知识也需要很多付出的。”

“难得你的理解，说真的，套面的好羽绒服的修理活儿很难做，因为它原来的工艺水平很高，改的时候如果达不到原来的工艺水平，就降低了衣服的品位，顾客心里也不舒服；改拉锁弄不好容易起皱，衣角还常常会上翘，那看起来就不那么挺括了……”

“是呀，你这钱挣得也很不容易的，你知道吗？还有更重要的，我买这件羽绒服没少花银子，那是四、五百块呢！现在给你的连这钱的三十分之一都不到呀！要不是你帮我弄好，花钱买东西不能用，那才真是亏了呢！现在这才是件衣服了，所以你帮了我的大忙，我就是再多花点也是高兴的……”

“好吧，那我就‘财黑’了，谢谢你了！”

我们唠得“挺混和”，竟然有点刹不了车了，——我也还真有点想和他继续聊聊的欲望，于是，我问：

“你的活儿很多吗？”

“多，反正我一来这里，就忙，我这里回头客很多，码边的，量尺码的，做特体衣服的，好的旧衣料要改新式样的，不合身的衣服要求修理的，加工线衣、线裤的……差不多天天都要忙到商店关门，到放假的时候，常常还要让我的那口子来帮忙呢！”

“你也得交一些费用吧？”

“是的，摊位费、税和管理费都得交，但不算多，你看，——”他指一下他占的地方，

“我这总共不过是三个多平米，四周没遮没栏的，又不是正式摊位，他们再能收，又能收多少？”

“那你的经济效益也一定不错吧？”

“还可以吧，收入不算很多，但哪天最少也还都能挣个百儿八的。”

我不想深问，因为这是“商业秘密”，可我知道这是大大打了折扣的数字。“那他的收入可比上班多多了，一个人的收入能比我这两个人还多呀！……”我心里想。

“那也很累吧？”

“不能说很累，因为这活儿体力消耗不大，只能说是有点‘忙乎’人。刚开始的时候，一坐下来就是一天，眼睛紧盯着‘压脚’下边的衣料，晚上眼睛和腰都有点疼。可是常了，就习惯了，有些活，是越干越熟，熟了，就比较省力了。另外，累与不累，这给人的感觉还和收入有关，这你信不？越是累的时候，我反而干得越心盛！呵呵呵！”他笑笑说。我点点头，当然我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的手艺是怎么学的呀？看你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吧！你怎么想起来要做这个生意呢？”

“过年了我才25。我是服装学校的毕业生，因为学习不很好，没读高中。服装学校毕业后，在服装厂打过工。那里净是女生，流水作业，学不到什么东西。觉得没什么前途，我有有力气没处使的感觉，收入也‘不够口’。因此，在那里干的不太安心。可这总也是一份工作呀，很长时间我还真的就不敢下来呢！最终让我下了下来的决心的，是一次我和独立路市场边的一位做缝纫零活的老太太闲聊。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做下来的策划，——”

“说说你们的聊的故事。”我的兴趣越来越浓。

“她是一位退下来的老裁缝，她说她的眼睛现在跟不上去了，不能做太复杂的活儿了，只能做一般的粗拉一点的修修补补。可就这样，一天蹲马路牙子，凭一台老‘标准’，也能挣四十五十的，……我开始还不信，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后来我看她收了一个活儿：那是一条新裤子，受硬伤而在一条腿的膝盖处挂出了一个三角口子。是新的，扔了可惜，可是不缝也没法穿，就找她来要求给处理一下。她看了看，知道仅仅用线连到一起，或打上补丁是不行的，——现在哪有人穿上补丁的衣服哦！她想了想，在两个裤腿的膝盖处，用布的边角料对称地扎上了两了简单的图案，把那个口子掩盖了起来。这让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满以为这是原来就带来的东西，是一种装饰。于是‘破新裤子’，又恢复成了新裤子，好像还比原来还好看了一些，”我插话说，

“好啊，化腐朽为神奇了！”

“是啊！那个顾客一高兴，硬要给她10元钱……从这件事儿，让我相信了她说的是真话了。我当时心里想，别看这修修补补的活儿不起眼儿，可人们需要。一个眼神不太好的老太太，挣的钱都比我多得多，我年轻轻的，什么活都能干，我的脑瓜也不笨，干这个我也是内行，不信我还挣不过你这老太太？于是我下决心了：‘下来，自己干’！就这样，过了一段儿时间之后，我就辞了那个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