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点浩然之气”？ ---与玉树临风商榷   作者：老牛       一口气读完了玉树临风的佳作《养点浩然之气》，不能不为作者的意境之高远，思维之缜密，悟事之洞明，知识之渊博，文笔之流畅，才思之敏捷，文化之丰富，底蕴之深厚，浩然之正气而折服，确实是一篇好文章！                    然而掩卷再思，则总觉尚有诸多的疑问、困惑与不解！   作者说“一段时间的小别之后，回到心缘再去关注一些老朋友的文字，看到的竟都是悲秋、伤秋、叹秋、愁秋甚至是苦秋，抒发的大多是缱绻的离情，苍凉的落寞，寂寞的哀怨，百无聊赖的惆怅……一时之间，我好象也进入了一个苍茫的清冷的寂静的令人窒息的世界里了“。   我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么多的人都“悲秋、伤秋、叹秋、愁秋甚至是苦秋”?   作者引用孟子的“大丈夫”，“善养浩然之气”之观点，是的，口号很响亮，理念很崇高，这也是我们民族传统文化的一个精髓点。   可我感到困惑的是自孟子以来，我们的文化究竟培养了多少的“大丈夫”和“浩然之气”之辈？这些“浩然之气”的“大丈夫”对我们的主流文化到底起到了一个怎样的作用？我们的主流文化又是怎样对待和认同这些“浩然之气”的“大丈夫”的？   即使不说数量上的凤毛麟角和历史的作用，这些“大丈夫”难道就真的没有“悲秋、伤秋、叹秋、愁秋甚至是苦秋”吗？每当国破家亡，遭谗遇陷时，这些“大丈夫”除了愤怒、感慨和英勇殉义，恐怕都会留下很多的“悲秋、伤秋、叹秋、愁秋甚至是苦秋”吧！   从理念的层面上，共产主义战士比之“浩然之气”的“大丈夫”有高之而无不及，可能还更具有现实、现代意义和普遍性，但数十年的共产主义思想教育，我们又培养了多少共产主义的战士？这些共产主义战士又有多大的生命力和亲和感？   其实这些崇高的理念和口号在我们民族文化的大环境之下，大熔炉之中，尽管气宇轩昂，慷慨陈词，但真的是空洞苍白，软弱无力！   一个民族的名著可能不能代表一个民族文化的全部，但由于名著是民族文化淘汰的结果，阅读和研究名著，有助于弄清一个民族文化的实际情况。   那么就让我们通过名著来看看我们民族文化到底在怎样对待和认同每一个生命个体，“浩然之气”的“大丈夫”在我们的民族文化中又是怎样的一种处境。   先来看一下《西游记》中的孙悟空。   我不知道孙悟空在我们的民族文化中到底应该怎样定位，总之他是一个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生命个体，一个鲜活的、正面的，被国人称颂的关键人物。   他从根本上就非血非肉：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因此他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情感。在整个的《西游记》中，孙悟空是一个上无父母，下无儿女，中无妻子兄弟姐妹，即不喜欢女人，也不被女人喜欢的大英雄，大丈夫！   他从一个不受约束、毫无牵挂、无所顾及的顽猴，经过了百回千折，万般磨难，终于皈依为一个斗战胜佛。他是我们民族文化人物序列中的一个成功的典范，对每一个国人的成长和发展都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再来看一下《水浒》中的宋江及其麾下的众英雄。   宋朝是我们民族文化鼎盛的时期之一，一百单八将中绝不缺乏孟子所说的“浩然之气”的“大丈夫”，或者说一百单八将就是一个“浩然之气”的“大丈夫”的群体。但就是在这种鼎盛的文化之下，这群“大丈夫”却连做奴才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尽管高举“替天行道”理念的大旗，但最终的结局却让人寒之彻骨！   那么《三国演义》中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三国演义》是中国主流社会的真实写照，讲述了几个不愿做奴才的人及追随者的创业史和守业史。这些争夺江山的大丈夫们个体的性格各异，做人做事的策略也各不相同，有的也打着十分响亮十分崇高的理念和口号，但他们在江山的争夺中的所作所为，恐怕绝非孟子的“浩然之气”的“大丈夫”所作所为吧！   到了《红楼梦》则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红楼梦》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在除了皇帝均为大大小小奴才的世界，一批游离于主流文化以外的大大小小人物的内心和情感是什么样。   讲他（她）们“无才补天”的尴尬境况，讲他（她）们“小才微善”的心驰意骋，讲他（她）们“正邪两赋”的自然作为，讲他（她）们“情情”、“情不情”、“情…” 的“或情或痴”。   完全是一群普通人的心灵和生活！   就是这群普通的人最后的结局却是“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   有情感的生命个体在我们的“善养浩然之气”的“大丈夫”的主流文化背景下，下场何等凄惨！   从文化喜好与期望的“无情无性”的神话人物孙悟空，到文化造就与产生的“有性无情”的现实人物宋江、刘备、曹操、孙权等，再到现实最广泛存在的“有性有情”的普通人物贾宝玉及十二诸钗等等，其发展的轨迹和生存的状态，正是我们文化发展的悖论所在！也是我们文化现实的悲剧所在！   如果说四大名著对国人的个性与文化的悖论、悲剧的现实还比较隐晦，若有若无的话，那现代人金庸先生的小说则从历史和时代的高度，作了十分明确的描述和反思。   金庸先生的小说集共有十五部，从第一部《书剑恩仇录》中的陈家洛，到最后一部《鹿鼎记》中的韦小宝，所塑造人物的整个演变过程十分值得玩味。   陈家洛几近完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浩然之气”的“大丈夫”，而后到了袁承志，郭靖，杨过，张无忌，萧峰，段誉，虚竹，令狐冲，人物则开始出现瑕疵，越往后瑕疵越多。及至到了韦小宝，就让人十分费解了，韦小宝这个人尽管不太好评价，姑且算是一个文化的怪胎吧，总之他绝对不是一个“浩然之气”的“大丈夫”！   再看一下他们的奋斗和成功史，就更有意思了，正好倒过来，陈家洛最失败，韦小宝最成功！韦小宝的成功不仅体现在他自己的成功，还在于圣明不在尧舜禹汤之下的康熙皇帝也要借助他来建功立业！   真的很难让人接受和理解！   其实这就是我们传统文化的悖论和悲剧，在崇高的理念和口号掩盖之下的悖论和悲剧！   难道不是这样吗？时至今日，我们身边还有多少的胡小宝，成小宝之流，在崇高的理念和口号掩盖下，或者在有着崇高的理念和口号的人的掩护下，左右逢源，如鱼得水，鸡鸣狗盗，男盗女娼！   让人糊涂！让人迷茫！让人费解！   如此说来，我们的现代社会真的不缺少也不需要传统主流文化所说的“浩然之气”的“大丈夫”！   多少人能成为“大丈夫”我们姑且不说，即使成为“浩然之气”的“大丈夫”，也解决不了在文化悖论情况下之生存价值的问题！解决不了个体生命之心灵慰籍的问题！解决不了生命延续之终极关怀的问题！更解决不了“悲秋、伤秋、叹秋、愁秋甚至是苦秋”之问题！   狭义的“浩然之气”的“大丈夫”，我举双手赞成、拥护！   正如玉树临风在文中对秋的赞美，对冬的感悟，写得真得很深刻！作者说：“俗语说“秋尽冬藏”，那就让我们在这个丰实的冬来临之际，做好收藏的准备，修炼个性，完善人格，养点浩然之气吧！“，写得太好了！   但传统意义上的孟老夫子的“浩然之气”的“大丈夫”之说，我以为还是不提为好。   文化的复苏和觉醒使饱受文化彻骨之寒的国人的心灵，刚刚获得一点人文的关怀和温暖，不要再让那些貌似崇高响亮，实则苍白空洞的概念和口号，再吹枯吹冷我们还不是很鲜活很温暖的心吧！                                                                               （关于对民族文化的点滴认识，请阅读拙作：《心缘之梦 缘于情的梦》和《俏也不争春》）。                   再说几句：毛泽东和陆游曾分别作词《卜算子·咏梅》，现仅从人格的角度浅析如下： 陆游是南宋时期的爱国主义大诗人，应该说完全属于孟子概念中的“浩然之气“的“大丈夫”。在身处逆境，报国无门时，不改恢宏壮志，留下了“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千古诗篇，实属上上之作!   毛泽东是一位现代伟人、政治家和诗人。关于毛泽东的评价及他与中华文化之关系，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另外一个话题，在此不做赘述。但仅从一个生命个体的人格来讲，毛泽东绝对在陆游之上。   当时毛泽东领导的中国也身处逆境，但毛泽东以其人格的独立、光彩和豪放，写出了著名的“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绝篇。   陆游的《咏梅》看似豪放，实则凄楚，完全可以说是“悲秋、伤秋、叹秋、愁秋甚至是苦秋”。和毛泽东的《咏梅》本质区别就在于他的“寂寞开无主”。   一句“寂寞开无主”，道出了在我们传统文化的背景之下的“大丈夫“的真实境况：他们是没有独立人格的！   “大丈夫“们的悲剧也就在此！   从个人魅力，个人才能，丰功伟绩上我们普通的人无论如何无法和毛泽东相比，但从个体的独立性这个角度，我们应该学习毛泽东，而不应该去效仿陆游。因为现代人和陆游时代的最大区别在于我们普通人已经能够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了！   欢 迎 欣赏{老牛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