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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白丁)

发表日期:2013年6月9日  出处:原创  作者:白丁  本页面已被访问 2938 次




宽   容

   二0一三年四月十九日

作者:白丁

编辑:心缘之恋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们一行六个同学,被分配到我的母校任教,加上先期初、高中毕业分到该校的同学,前后达二十多人。我的母校原是一所小学,现扩充为八年制学校,鼎盛时仅教职工就达近六十人,我一呆就是十年。十年的岁月,徐老师的身影和儿时的记忆,时常重叠出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就是昨天,我也由幼稚渐渐走向了成熟。

一九八四年初,我举家搬到了妻的学校,终于成为了一名城里人。同年八月,局里二次调我到市郊的一所中学工作,没有了家庭的后顾之忧,我答应了。为了挽留我,公社文教办主任和校长开出了“教导主任和公社文教办副主任的位置任我选”的条件,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毅然决然地走了。恰逢第一个教师节,公社要写一封给教师的慰问信,公社文教办下辖近十所学校,主任想到了我,要我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人虽然离开了那个圈子,但十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忘,何况人家是看得起咱抬举咱,我欣然接受了。事后人家还特意送来一个茶杯,上写纪念第一个教师节,我至今还珍藏着。妻儿都笑话我,快成文物了,还舍不得丢掉。

新调到的学校,我并不陌生。我的中学阶段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在这里任教的不仅有我的老师,还有我的同学、学生,真可谓三代同堂。这些年来,学校旧貌换新颜。东、西两座教学楼之间横向修建了一个水泥球场,顺着球场拾阶而上,是一栋我毕业以后新建的品字型四层教学楼,正面迎着校门,与东、西两座教学楼呈等腰三角形。原来我上学的东教学楼,隔成了教研组办公室和教师住房。礼堂的左侧,新盖了一栋两层的教工宿舍。望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我唯有努力工作。

到新学校的第三个学年,我新带了一个班,邱蕙珍是我班的学习委员。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着睿智的光芒,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鹅蛋形的脸上透着清秀,只是身子骨看起来较羸弱。走路的时候,脑后的那根马尾巴,左右摆动着,仿佛挂钟的钟摆。她学习挺用功,成绩优秀,尤其是理科,天生就是这块料。她少了几分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活泼,而多了几分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每当老师提问时,她爱弯着腰,一只手老扯着后面的衣服,生怕会丢掉自己似的。

眨眼间半个学期即将过去了。我按照习惯,开始了家访。我决定把家访的第一站放在邱蕙珍家,想去探个究竟。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带着班长,离开学校,步行了五、六里蜿蜒的小路,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她家的地址。到了她家我正要叫,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几条狗,一边叫着一边朝我们扑来,尤其是那条大黄狗,呲着瘮人的白牙咆哮着,更是凶猛异常。班长胆怯地躲在我背后,我赶忙随手抓起地上的一个烂畚箕,驱赶团团逼近的狗群。正在这万分危急和狼狈的时候,一声娇叱,随着一个身影闪了出来,我定睛一看,这不是邱蕙珍吗?真及时啊!那些狗悠闲地跑开了,小山村又恢复了平静。大黄狗摇着尾巴,像只温驯的绵羊,在邱蕙珍身边讨好地蹭来蹭去。她热情地把我们领进屋,转身又去倒开水。接着,她让我们休息,自己跑出门去叫她妈妈,她妈妈在屋后的猪圈里喂猪。借着这机会,我仔细地打量起她家来。这是南方农村常见的小平房,家具也简单,一张四方桌,几把竹椅子和几张长条凳,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可见主人是个井井有条、很爱干净的人。

“老师来了,这孩子昨天也不说一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快步走来,不用说这是邱大嫂了。我和班长站起身,寒暄了几句,告诉邱大嫂,我们事先也没打招呼,免得她责怪孩子。邱大嫂脱去身上的围裙坐了下来。她年近五十,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很漂亮。她穿着虽很普通,却浆洗得十分干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我说明了来意,就和她攀谈起来。兴许是我的一口客家话拉近了我们间的距离,她打开了话匣子,无拘无束地聊了起来。从她的口中,我了解了一些情况。在我和她妈妈交谈的时候,邱蕙珍一直没插嘴,只是时不时地去灶间看看煮的猪潲,偶尔也会发出爽朗的笑声。正在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打断了我们的话头。邱蕙珍立起身,偎依在他身旁,向我介绍她的爸爸。我伸出手想和他握手,他却伸出左手和我拉了拉,我才发现他只有左手。我尴尬地缩回右手,他却大度地笑了笑。就在我抬头的刹那间,我愣住了:这不是“垃圾”吗?虽然十几年未见,他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认得。我起初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仔细一看不是他还有谁?顿时,徐老师冷风中挨雨淋的遭遇、我挨打的画面以及后来徐老师的死,千仇万恨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连喘气也粗了。只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了,谁知道鬼使神差,如今他竟站在我面前。我只觉得血往上涌,一阵晕眩。望着他那写满沧桑的脸和花白稀疏的头发,再看看他空荡荡的右侧半截衣袖和依偎着他的女儿,我强压怒火,找个借口匆匆逃离了邱家,那怕多呆一分钟,我会情绪失控,干出有失身份的蠢事来。

第二天,邱蕙珍叫我,我很别扭地答应了她一声。我真恨不得大声地责问她,“你为什么是我仇人的女儿?”我心底纠结着,一连几天故意冷落她,上课也一反常态的没有提她的问。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仇恨使我倍受煎熬。一天,我故意留下她,问她“你爸爸怎样?”她回答说“我爸爸可好了,吃、穿都舍不得,要留给我和妈妈。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爸爸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我和妈妈吃。记得有一次我生病了,爸爸急得不行,几天几夜守在我床前,没有合一下眼眼睛熬红了,人熬瘦了。等我好了,他却累病了。”“哪他的手?”我试探着问。“听妈妈讲,还是很多年以前,爸爸和一伙人去炸鱼,结果土制炸弹在爸爸手中爆炸,爸爸血肉模糊地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以为爸爸死了,立刻做鸟兽散。也许天不该绝,妈妈割鱼草从那里经过,发现了血泊中的爸爸,一摸还残存一丝气息,好心的妈妈把他背回了家,用从公公那学会的草医草药,救回了爸爸一条命。妈妈那时背着地主女儿的名声,都三十出头了还没嫁人,后来就由舅舅做主,嫁给了爸爸,从此他们相依为命,直到有了我。他们从未红过脸。日子虽谁过得紧巴巴的,但一家人和和美美,倒也有滋有味。如今爸爸在队里当电工,妈妈在家养猪,日子越过越好了。那天你和班长来家访,爸爸不知道,他天不亮就让队里的人叫走了,那时候正好回来吃早饭。他说‘跟你们老师赔个礼,改日我再登门道歉’”。一席交谈,令我动容。

期中考试后,学校召开家长会,我指名要邱蕙珍的爸爸来。那天他早早就来了,开完会我要他留下,我设法支开了邱蕙珍。开门见山地问他,“你还记得我吗?”他以为我说的是上次家访的事,忙说对不起。我见他不开窍,又问道“你大概不会连叫徐老师淋雨的事都忘了吧?”他脸上立刻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我一字一顿的说,话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他低下了头,许久他才抬起头,眼里噙着悔恨的泪水,真诚地说:“赖老师,实在对不起,请向徐老师道歉,请原谅我的无知。”“等你以后到那边亲自对徐老师说吧。”我咬牙切齿地说。他愕然了!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要等来生才有认错的机会了。”见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心软了。原先准备的一大堆讽刺挖苦的话,也不忍再说。看着他渐渐远去的微驼的背影,原有的快意顿时消失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悄悄地爬上心头。我心里已经原谅了他。

其后她女儿在我的精心辅导下,获得了市征文比赛二等奖、中学生演讲比赛一等奖,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青团,登上了市“三好学生”的红榜。邱蕙珍上初三的那年,我奉调去了市教育局工作,她全家都来了送行。她爸爸拉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放下,送了一程又一程。我走出了老远,还能看见他们的身影。在徐老师的墓前,我告诉她,我学会了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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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关评论:    

发表人:Nancy
发表人邮件:1208082792@qq.com发表时间:2013-5-1 14:56:00
人的一生,难免会犯错,但我觉得这要看他何时犯错,年幼无知,善可原谅,成年懂事,不可饶恕。无论何时,身处何境,都要做到:说话要说别人爱听的话,做事要做让人感动的事。学会包容、宽容,方显真人本色。诚实、善良、一身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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