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编/倦客

薄暮时分。

夕阳将要褪落，给西上峰巅镀上一层金灿灿的色彩。一条宽阔的河，唱着低沉、古老的歌，向东流去，河边有一个青青的沙渚，渚上枝木参天，芳草萋萋，众鸟在这里繁衍生息，又有曲泾短桥，不失为一个幽静雅致所在。这时，在这曲折幽静的小经上，缓缓走着一个清瘦的年轻人。他披着一件质地较好的西装，里边衬着洁白的衬衫，举止文雅大方，看上去很有风度，很有修养，受过较好的教育和熏陶。但是，从那忧郁深沉的眸子里，从那清瘦憔悴的脸庞上，便可以想象到，他现在生活的并不愉快，并不充实。他时而凝视着缓缓东流的河水，出神地想一会儿，时而又望着那随风飘落的黄叶，长长地叹息一番。

“哦-----秋天来了，这萧条的秋天又来了。”他在心里叹息着，忧伤又浓浓地包围着他。

他于是眼眶有些湿润了，心里禁不住一阵阵酸楚，随之而来的是脑中幻现出一个高颀清雅的倩影来。他忙止住脚步，揉了揉眼睛，摔了摔那一头浓密微卷的头发。当他发现那是纯粹的虚幻的时候，他的嘴角便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心里又更加地感伤起来。

“是这秋天，也是这萧条的秋天。虽然一切都已成遥远，但我总觉得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并时时送给我痛苦和思念的信息。”他在心里轻轻地说着，泪水顺着两颊簌簌而下。

玉兔东升，华灯初上。夜风吹得这幽静的沙渚似波浪连连的湖水一样，到处都是黄叶飘落的声音。“朝来霜重晚来风，”这萧杀寒冷的秋风吹的他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天上是一轮皎洁的满月，照得这幽美的林子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稀疏的枝影，河水泛着白光，溶进在无边的月色之中，由此显得格外深邃，格外绵长。他坐在河边一块冰冷的大石上，任月光的清辉流洒到他身上，也任那泪水流淌到胸前，他什么也不想，宛然一尊雕像，连一只夜鸟从他头顶惊过，也没有引起他的半点惊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他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很优雅地拭干了泪水，然后仰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心里嘀咕道：今天是十几呢？为什么月儿这样圆呢？过后，他自己又记起来了：

“哦，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我怎么忘记了呢？”他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今天是团圆节，这圆月下面的人们，和我一样孤独，一样寂寞的，又有多少呢？也许不只我一个吧！”轻轻地问着他自己。

他的身边开着几束白白的芦荻花，秋风江上，银辉轻洒之下，显得格外清雅凄婉。他把身子挪了过去，採下几支，握在手中，仔细地端视了好久，然后低下头去轻吻着那白絮般的花梢，低低地、梦呓般地说：“你也和我一样孤独、忧伤是吗？你那细长的茎里是什么呢？你那云絮般的花里是什么呢？是古老而忧伤的故事，还是凄清如水的诗话呢？”

秋夜的风带着寒意，吹得他清减颀长的身子连连颤抖，手中的荻花也雪花似纷纷洒落江上，流水一下就把它冲得老远老远。他望着手中光秃秃的杆，望着那无情的流水，心里涌起一种莫明的悲哀：

“荻花啊荻花，你就这样去了么？你的归宿总是这无情的江水，秋风送黄叶总是你庄重的葬礼。我呢，我自己呢？我的归宿到底在哪儿，在哪儿。。。。。。”

泪水顺着他的两颊无声地流了下来。

就这样，他沉浸在忧伤和悲哀里，宛如一尊木偶，秋风吹着他单薄的身子，落叶又飘落到他身上。流水深深，是无弦的琴音；月光溶溶，是无色的丹青。好一幅凄婉的图画呵。

这图画又不知定格了多久，反正月已西沉，星河欲曙。他缓缓地站起身子，仰头望着那西沉的月亮，喃喃自语：

“又是一夜要过去了，我也该回去了，”边说边移动那麻木的双腿，蹒跚地走向归回的路。

他把西装拥紧，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他手里握着那一束光秃秃的荻花，口中低声吟着李商隐的诗句：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烛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
夜吟应觉月光寒
逢山此去无多路
青鸟殷勤为探看

萧瑟的秋风中，清冷的月光下，他拖着疲惫的步子，蹣蹣跚跚地走着，静寂的夜空中回响着他凄婉的吟唱。